Masa Chuang

歸零; 重啟

JANET WANG

2021-10-02

「你好!我們是無墨,是一群想要透過不同故事來真實紀錄留學生活的留學生。」

這是一句從無墨創立以來,作家們在採訪前不斷不斷重複的引句也看似是我們最具代表性的介紹。「留學」的定義到底是什麼呢?為什麼我有這個資格可以踏出海外享受不一樣的教育?而那些可能沒有足夠資源與資金卻也想體驗國外生活的群體是否已經被遺忘了?這是一篇我已經採訪完一段時間的文章,遲遲沒有下筆的主因是在過程中看見了太多與自己的相似經歷; 在每一句抽絲剝繭的話語中不斷看見過去經歷成長的自己; 也害怕在文章裡加入了太多「我」又或是「無墨」的感受。採訪完 Masa 後我反思甚久,究竟是留學本身給予的教育改變了一個人的思想而使其成長,還是因為離開熟悉的環境被迫你長大、適應與妥協呢?然而這些改變在往後長久的規劃中是否會適得其反呢? 與以往不同,此次受訪的主角不是留學生但她卻能以不同方式隻身國外,她用好勝與好奇以及願意接納世界是非的寬容來告訴我們她的這段經歷是如何化蛹成蝶。

「Working Holiday」又稱「打工度假」簡單來說是一種能夠讓你出國工作賺錢兼旅遊的方案,是為期一年的工作簽證,在這段期間每一間公司或每一個工作都最多只能做三個月,而三個月一到你就必須再踏上征途尋找新的工作。值得一提的是每三個月的期間裡,你是沒有被規定可以做幾份工作的,所以在工作與旅遊的安排上給予了極大的空間以及自由。 Masa 會萌生打工度假的想法單純是因為大一時買了一本恰巧談到了打工度假的書,而其中一段故事正訴說了澳洲著名地標也著稱「世界的中心」的 Uluru (烏盧魯)。書中的景色就像一種催化劑不斷的為 Masa 心中的憧憬加快著反應速率, 「這個地方太厲害了,我一定要去看一下。」,或許就是這樣簡單卻真誠的想法在 Masa 腦海裡周旋,讓大學畢業後的她下定決心出國闖蕩。

與出國留學不同,打工度假是沒有人會幫你安排課程、也沒有人會提供吃住以及提供環境結交朋友,一切的起源就必需要你親口去說去問也去融入,也因為是全新的生活所以一定要有勇氣跨出第一步,但說來容易做起來卻相當困難。起初 Masa 找工作的方法聽起來瘋狂且不可思議,但卻在她未來的求職路上受益匪淺,這個方法是「土法煉鋼」。是的,你沒聽錯就是土法煉鋼。 Masa 帶著自己一疊厚厚的履歷,一間一間一間的進到店裡去詢問職缺,這之間包含了很多的餐廳、房務以及旅館,但起初因為抗壓性不足所以第一份工作並沒有做得太久。後來因為找不到適合的工作而感到無助的 Masa 在某天走在街上閒晃時,偶然來到了一個像是路上地鐵的鐵路旁,或許是因為太過絕望所以沒有對任何事情抱有太多想法,Masa 走向了鐵路旁的警察說道:「你知道哪裡可以找到工作嗎?」這無心的一問,卻改變了她之後的狀況。這位警察可以說是 Masa 這趟旅行的第一個貴人,他帶 Masa 到一個小鎮的背包客棧去幫忙,以打工換住宿。到了小鎮的 Masa 在稍微安定好後繼續努力的尋找著第二份工作,只要覺得有機會有興趣的店家她都會投遞履歷、送咖啡或者去跟老闆娘聊天... 當然,皇天不負苦心人! Masa 的第二份工作找到了旅館業,而在這邊碰到的人卻至今讓她謹記在心,打工度假對 Masa 真正的影響也從這一刻開始發酵。

「這段時間是最接近我夢想中的 Working Holiday,因為我每天都跟澳洲人生活在一起,理解他們的文化,吃他們的食物,住在澳洲人的家。」

雖然第二份房務的工作很辛苦很花時間又或許帶了點枯燥,但是這段期間 Masa 遇見的朋友與同事卻都願意會與她分享澳洲的文化也會放慢速度與她聊天,甚至想了解台灣的生肖文化只為了拉近與她之間的距離。不僅如此,這段期間還會教她英文、帶她去很多很美的景點、看野生無尾熊、去海邊,也會做很多好吃的派給她吃。此外 Masa 碰到了一位讓她相當敬佩的上司,而這個經驗也一直被她謹記在心。這位上司是 Masa 心目中最想達成的目標,因為她待人處事都相當成熟,最重要的是她對於員工以及客人的態度是同等尊重,不僅是日常會與客人打招呼寒暄,對於員工方面她也會以相同的語氣及姿態來相處,對於當時只是 Working Holiday 的 Masa 而言是相當感動的一件事。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獨自生活,能被尊重以及重視確實是對於在異地的遊子來說最難能可貴的經驗。對於 Masa 來說,能夠在打工度假的過程中賺到一筆資金,還結交一群與她一同成長的同事及朋友必定是一輩子都無法忘懷的回憶。也或許是第一段打工的經驗,她的突破以及成長都顯而易見,可是澳洲對於她而言又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嗎?

「Working Holiday 讓我覺得什麼都有可能會發生甚至什麼都想要去嘗試,這是我在台灣沒有過的感受。」

或許是因為在台灣擁有豐富的資源而身邊也始終被親朋好友圍繞,照理來說可以嘗試的會更多,然而心中有的顧慮卻也更複雜。在 Masa 25 歲當天沒有大餐與蛋糕,而是選擇站在墨爾本最繁忙的街道上,去用因為緊張不安而顫抖的雙手舉起了寫著 「Free Hug」 「25歲生日」 「台灣」 的牌子,原本沒有預期心理的她不期待有太多人願意停下給予祝福,然而殊不知卻有將近 250 人情願走到她的身旁給這個女孩鼓勵與溫暖。「在 25 歲生日當天,有好多人幫我唱生日快樂歌; 有騎自行車的人把車丟在一旁跑過來抱著我轉了三圈;還有懷孕的媽媽慢慢地走過來跟我說生日快樂... 這種感覺,真好。」談起了想做 Free Hug 的動機, Masa 說她希望在生日的時候做一件有意義也很特別的事,而這件事也讓她深刻體會到 「想到什麼事就去做就對了,不要猶豫,因為這樣只是在浪費時間」。

原本以為 Free Hug 已經夠值得紀念了,沒想到下一段故事更是讓我讚嘆 Masa 在國外突破自我極限的能力。某一次 Masa 的好友到了澳洲探望她,而當時 Masa 工作的地點是在某一個雪山上的滑雪場,所以要見到朋友就一定要搭到末班公車到火車站,況且這個環境不會有任何足夠明亮的照明。下班後的 Masa 在晚上 9 點多從山頂往下走到了公車站牌,但一切就是那麼的戲劇化,末班車就在她眼前開走了,沒有看到她!在那麼黑暗的環境下她也不可能一路走下山到火車站,所以她就做了一件事情 —— 舉起了她的大拇指 Hitchhiking(搭便車)。 沒想到第一台就真的來了!司機問了 Masa 要去哪裡,她說想去車站,但是司機卻說自己不會到那麼遠的地方,可是可以在沿路放她下車。而這位天不怕地不怕心中只想著要找朋友的 Masa 就上車了,或許你也會納悶,之後呢?沒錯!下車後的她繼續舉起了她的大拇指尋找下一台願意載她的車子,而這趟要到火車站的旅程, Masa 總共遇見了三位好心人!但是她也呼籲到現在回想起來覺得當時的舉動很危險,所以在做很多事之前還是要先確保自己的安全啊!可是與此同時這個世界有時候也比你想像中的良善,只要你需要幫忙的時候一定會有人願意伸出援手不計酬勞的幫助你。

在這兩段故事後 Masa 也分享道,在台灣我們都會因為一件事猶豫很久策劃很久,但明明都是一年的時間為什麼她在澳洲可以交到那麼多朋友做了那麼多事呢?曾經有一個澳洲人跟 Masa 說:「Masa 妳不要怕,這是在澳洲!」Masa 也表示其實自己沒有不喜歡台灣,但這就是文化與價值觀的不同。「我在澳洲的心真的很開闊。在澳洲時從來沒有人歧視我的工作,沒有人問我賺了多少錢或者我能不能養活我自己,而相反的大家關心的只有我快樂嗎還有我學到了什麼。對我而言這真的很可貴,我也是因為澳洲才讓我第一次覺得我活過,我真的在為自己而活。」澳洲給予 Masa 的快樂是很單純卻也很真誠的,也是因為這樣的快樂她才更深刻體會到「心」的富足的重要性,因為簡單的快樂是最能夠持久也是最為深刻的幸福感,也是沒有任何事能舉頭論足能彌補的。

「我學會了很多事情,其中一件就是怎麼道別。」

我每到一個地方就會跟那個地方的人變得非常好,也因為這樣每一次的道別我都會很難過。在國外很多事情真的都是靠朋友,但是以往再好的朋友都沒有用,因為他們不在你身邊沒有辦法第一時間給你幫助。「我每一階段的最後一天都會大哭,因為在那邊交的朋友你其實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再見。我記得我第一次離別的時候我抱著我的老闆說,我真的很謝謝妳,妳真的教會了我很多東西。」Masa 說在打工度假的經驗裡,你必須不斷的學習如何重新開始也不斷的交朋友,每一段旅程都像是一個小小的人生,就算是一小段故事你可能都會把它放的很大,因為從中的每個細節你都會記得一清二楚,或許是因為當時的感官不一樣吧!到了國外之後會認識很多人,但是不同於台灣的是在那個當下我們是在沒有依靠的狀態下去認識朋友的,對於我們而言,這就會顯得格外重要,超級重要!在國外的每一個朋友都是在歸零的狀態下去認識的,你在台灣過去所有的好與不好都與他們無關,因為他們是從此刻開始認識你。在那個當下你會慢慢地了解,每個人對你的不同評價開心的就接受,不開心的也不一定要去多做解釋。在朋友來來去去的過程中,Masa 領悟了不是多高尚的工作才可以教會你什麼,而是你碰到一個很好的人,他教會你的就是一輩子屬於人生的事情。

「我要用我當下的勇氣,去提醒我未來脆弱的自己」

在澳洲打工度假的一年培養出 Masa 的韌性與彈性也讓她知道什麼事都有可能,也不會先入為主的對任何事情有所排斥,反而是會試著接受並與它做平衡。這一年也讓 Masa 變得更勇敢更獨立,或許以往她會需要一個很信任的人在旁邊才不會怯場,但現在的她可以更獨當一面的去處理事情並且更成熟的談吐。因為澳洲的經驗 Masa 能有機會可以更了解自己,也願意花更多時間去跟自己對話跟自己相處,進而了解自己內心的平靜是什麼。在台灣因為有很多朋友所以可以想去哪就去哪,但這也就少了一部分可以跟自己獨處的時間,而這件事情卻是不可或缺的。在澳洲的這段時間 Masa 有很在意別人看法也有懷疑自己的時候,然而有個加拿大的同事告訴她 「妳花太多時間在別人身上了,妳應該把注意力多放在自己身上,這樣才會快樂。」是啊... 其實我們都有過度在乎別人眼光的時候,像 Masa 說的多花一點時間看看自己的好,了解自己多跟自己相處,或許這樣也可以得到很大部分的沈靜與自我反思。

在故事的結尾,我希望透過分享 Masa 在訪談過程中說的一些話讓我們重新去思考旅行以及出國的意義。

「這就是像長途旅行之後你會有的失落感」

「離開澳洲後其實開始想念起了曾經擁有的自由,這種自由是不管今天要做什麼,你都要為你自己所做的事情去承擔,不管你選擇住在哪裡,要做什麼,你都有百分之百的選擇權,你不再會因為現在在家中有人看著你而去顧慮太多。澳洲給我這樣的環境去做選擇,我也給我這樣的空間跟心態去做選擇。其實我從澳洲回來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是走不出來的,可是也不用去想是自己困住了,我覺得應該思考的是我在國外做了那麼多事情,那我在台灣是不是也有可能仿效這樣的方式去做一樣的事情?這就像長途旅行之後你會有的失落感,但是你不用太急著想要從這種被困住的感覺中走出來,因為你不知道這種束縛可以給你多少不同的思維跟思想,這都是有可能的。我覺得有時候太急著想要走出來反而會適得其反,經過這幾年我覺得其實人最重要的是你要有一點順其自己的想法,今天生氣的時候就讓自己生氣吧!然後啊~ 我以前一直是被幫助以及被施捨的人,也因為這樣所以我想要變成一個可以幫助別人的人,我也相信最後投入了旅宿業是最可以達到這個目標的方式。」

致每一個正在長大的你,生活或許有點苦澀,但是回頭看看吧,身後都是因為你而綻放的花朵。

「後記」

「我一下飛機就哭了,我花了好長的時間啊,五年呢!我終於看到 Uluru 了!」—— Masa


Masa Chuang

Soochow University · Economics Major

IG: @masachu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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